假中借祭祖之际特意去世代居住之地看了看,这里即我父亲的出生地,据传自父亲爷爷的爷爷就居住在此,但如今只见青山邈远,竹林茂深,虽溪沟边小小石桥仍存,但田地荒芜,几无人烟,故有所感。
探旧居不得
六九风犹烈,深山访世家。
竹芽柔有色,溪水净无沙。
落日烟林挂,余晖霁野斜。
石桥樟树下,寂寂满枝花。
注:世家,指世代居住之地。王实甫《西厢记》第一本第二折:“先生世家何郡?”据此。
关于格律诗,所涉无多,实不擅长,但前日所见几句议论,颇为刺心,如鲠在喉,不吐不快,忍不住多写几句。
一位困惑:旧体诗比如格律方面,对仗、押韵都不是太大问题,平仄是一个问题,主要是麻烦,因为平仄不对就要选用别的字,这是一个消磨时间的过程,而且意义有那么大吗?往往找不到一个更好的字可以替代不合平仄的字……那么,可以不顾平仄吗?有人说不可以。
这位的困惑其实是许多学写格律诗的人共同的困惑,写下困惑的这一位,我信他内心还是很主张讲究平仄的,只是觉得麻烦,不愿花费时间寻找那个合适的字罢了。
寻找合适的字的确麻烦,很费时间,古人云:“吟安一个字,捻断数茎须。”可见,写诗不容易。可是,寻找合平仄又合自己心意的字的同时,不就是在寻找最合适的表达吗?反复推敲、斟酌,这个过程中思想得到淬炼,表达更清晰更准确,岂非美事?这就是古人所说的“炼字”呀!当然,为合平仄,一定得多多读书,阅读面广,寻找就不为难了!再说,果有奇句,出律丝毫不是问题,假若李白再生,更没有话可说了,爱怎么写就怎么写,怎么写都是好诗,问题是没有李白,李黑却很多。
再一位的言论,只能说浅薄无知了,胡说什么不用顾平仄格律,格律为修辞手段云云,更断言,“唐朝以后,旧体诗已没落”。首先,这种格律诗就不叫旧体诗,反而叫今体诗或者近体诗,当然是唐人眼中的“今”与“近”了,它盛于唐朝不错,但胡说唐后就没落,则无知到可笑,实则民国之前,我国学人都跟唐人一样依照平水韵写诗,有清一代,诗的成就还颇为可观。再呢,格律绝不是修辞手段,认真地说,格是格调,是诗品,律呢,是规则;玩什么游戏都得讲个规则不是?写近体诗就是得这样写作:依平水韵押韵,讲究平仄、对仗。这是基本要求,不然就别玩这游戏。
这位除了因无知而藐视格律外,还有无数谬论,不值细说,单说一条,“玩得好,那叫格律诗,玩得不好,那叫古风”,此言大谬,古风可不是玩不好就成古风的,相反,古风极难,有律可依,极容易写成一首近体诗,而写成一首古风,那才真难。
此位中文系出身,不懂装懂,还装得有理有据,我连与之理论的意气都无,只暗中羞愧,替中文系羞愧。
恰好,前些日子,我的科代表跟我说,想大学读个中文系,苦恼他父亲反对,说父亲怕他以后饿死。我听了,感觉时代变化真有趣,当初,我心心念念要读个中文系,老父说:“读中文系,将来要当反革命,要被打右派的,学个实在技术,好好过日子几多好。”我虽到底读了中文系,但只是教几句书,做了无足轻重的孩子王,倒也合老父愿望,算个实在技术工,平平安安过了这些年。而今呢,读中文系没有我老父亲的担忧了,但怕饿死可能并非虚言,想来,如今世界,学个中文又能赚得几文钱?除非像那位胡说八道者为搏虚名,强将不通当有理,唬弄人为自己造势,从而希望赢一场荣华富贵。
可叹,可怜。
附:【苦吟】卢延让
莫话诗中事,诗中难更无。
吟安一个字,捻断数茎须。
险觅天应闷,狂搜海亦枯。
不同文赋易,为著者之乎。